马老先生又忍了一个盹儿;醒了之后,身上可疼开了。大拇指头和脑门子自然不用提,大腿根,胳臂肘,连脊梁盖儿,全都拧着疼。用手周身的摸,本想发现些破碎的骨头;没有,什么地方也没伤,就是疼!知道马威在旁边,不愿意哼哼出来;不行,非哼哼不可;而且干嗓子一哼哼,分外的不是味儿。平日有些头疼脑热的时候,哼哼和念诗似的有腔有调;今天可不然了,腿根一紧,跟着就得哼哼,没有拿腔作调的工夫!可是一哼哼出来,心里舒服多了——自要舒服就好,管他有腔儿没有呢!
哼哼了一阵,匀着空想到“死”的问题:人要死的时候可是都哼哼呀!就是别死,老天爷,上帝!一辈子还没享过福,这么死了太冤啊!……下次可别喝这么多了,不受用!可是陪着人家,怎好不多喝点?交际吗!自要不死就得!别哼哼了,哼哼不是好现象;把脑袋往枕头下一缩,慢慢的又睡着了。
含着露水的空气又被太阳的玫瑰嘴唇给吹暖了。伦敦又忙起来,送牛奶的,卖青菜的,都西力哗啷的推着车子跑。工人们拐着腿,叼着小烟袋,一群群的上工。后院的花儿又有好些朵吐了蕊儿。拿破仑起来便到园中细细闻了一回香气,还带手儿活捉了两个没大睡醒的绿苍蝇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