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以来,男爵夫人把钻石之中最精彩的一部分留做了妆奁,余下的都变了钱,作为女儿创设新家庭的开办费。一共卖了一万五千法郎,五千已经花在奥当斯的被服细软上面。为新夫妇置办家具陈设,以现代奢华的条件来说,区区一万法郎本算不得什么。可是小于洛夫妇,克勒凡老头,福士汉伯爵,都送了很重的礼,因为这年老的伯父早已留起一笔款子替侄女办银器。靠了这些帮忙,即使一个爱挑剔的巴黎女子,对新屋的陈设也无话可说了。青年夫妇的新居,租在圣·陶米尼葛街,靠近安伐里特广场。里面一切都跟他们的那么纯洁,那么坦白,那么真诚的爱情,非常调和。
吉日终于到了,那一天,对父亲如同对奥当斯与文赛斯拉一样是吉日:玛奈弗太太决定在她失身的下一天,也就是于洛小姐结婚的次日,在新居请进宅酒。
一生之间,谁没有经历过一次结婚舞会?每个人都能从贺客的神气与穿扮上面,把他们回想起来,觉得好笑。要是有什么社会现象能证明环境的影响的,结婚舞会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。某些人穿上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,竟会影响到另一些平日穿惯漂亮衣衫的人,使他们也象把参加婚礼当做生平大典的人一样。你同时可以回想到:那些庄重的人物:把一切都看得无足重轻而照常穿着黑衣服的老年人;那般老夫老妻,脸上的表情,显出青年人才开始的人生,在他们已是饱经忧患的了;吃喝玩乐的欢娱,在这儿象香槟酒的泡沫;还有不胜艳羡的少女,一心一意夸耀行头的妇人,穷亲戚们狭窄的衣衫,刚好和浓装艳服的人相映成趣;还有只想半夜餐的老饕,和只想打牌的赌客。一切都在这里,穷的,富的,眼热人的,被人眼热的,看破一切的,抱着幻想的,所有的人都象花坛里的青枝绿叶,烘托着一朵珍贵的名花:新娘。结婚舞会是整个社会的缩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