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争对人造成的影响不可思议。当初我还是个生气勃勃的年轻店员,系着白色的围裙,俯在柜台上,一口一个“是的,夫人!当然啦,夫人!能排一下队吗,夫人?”的说着,想着以后能开家属于自己的食品杂货店,也差不多想要成为一位军官,弄个骑士的身份。现在,我就是这样了,竟然戴着军帽和一个黄色的硬领,迈着大步逛来逛去,跟一群别的临时绅士,有的甚至连临时绅士都算不上的人挤在一起苦撑。真的是这样,一点儿都没有奇怪的地方。在那个年代里,似乎没有任何奇怪的事。
战争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将你紧紧抓住,做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,与此同时,你也不想反抗。人们如果不这么想,战争连三个月都持续不下去,部队就会打包回家了。我为何要参军?征兵尚未开始,为何会有几百万个别的傻瓜要踊跃参军?部分原因是觉得好玩,部分原因是英国是我的英国,英国人永远千秋等等。可这种感觉会持续多久?反正在我认识的人当中,大部分人还没到法国就把这种感觉忘了。战壕里的兵不爱国,不恨德国皇帝,他妈的根本不在乎勇敢的小比利时,他妈的根本不在乎在布鲁塞尔大街上德国兵把修女按在桌子上(总是按在“桌子上”,似乎这种说法让这种恶行变得更加恶劣)施暴。从另一方面讲,他们没想着要当逃兵。这台机器将你抓住,想对你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它将你拎起,然后扔到你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某个地方或某些东西里去,它要是将你扔到了月球表面上,这也不算很奇怪。从我参军那天开始,过去的日子即宣告结束。似乎它再跟我没有任何关系。从那天起我只回过一次下宾菲尔德,而且还是回去参加母亲的葬礼,我说这话你会相信吗?放到现在,这事听上去真是不可思议,可在那时再自然不过了。我得承认,我不回去,一方面是因为艾尔茜,参军两三个月后,我就不再给她写信了。无疑她已经跟别的男人好上了,可我并不想见她。不然的话,等我有了一点儿小假期的时候,我定会回去看母亲的。我参军时,她得了突发病,不过她肯定会为一位穿上军装的儿子感到骄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