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他自己在墙上碰伤的。”一个红卫兵冷冷地说。
她哇的一声哭出来,扑倒在冰冷、僵硬的父亲身上……
很快来了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,红卫兵告诉郑小琳那人是校医,然后两人转身就走了,似乎这具尸体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。屋子里只剩下郑小琳和那位校医。
校医没有说话,他像一具木偶站在尸体旁边,下意识地不住搓着手。沉默了好久,他才开口说:“今天早上,革命小将发现他出了事,马上叫我过来。我赶到这里,他已经躺在地上了。他们说,他是把毛巾和浴巾结起来,套在门楣上吊死的。是他们把他放到了地上。”他解释说,“我听了听他的心脏,已经死亡了。”
当生命离去以后,父亲扭曲的脸惨白得像一张纸。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还看得到已经干结的小血块。父亲平时对衣着并不讲究,但从头到脚他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,干干净净,连纽扣、鞋带也不含糊。但他现在一只脚穿着一只张着口的,不属于他的、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布鞋,露出大脚趾,另一只脚光着,鞋子落在屋子一角的地上。过去滋润的,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枯白而稀疏,有的被血黏结在一起。近半寸长的胡须有如荒草。不知道他紧闭着的眼皮下面是绝望还是愤怒。从未搬弄过尸体的郑小琳蹲在地上,把父亲的上衣一一解开,看了正面又翻过来查看背部。冰凉的父亲的身躯向女儿展示着遍体鳞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