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虎在牢房里眯起眼,想象和描摹着一幅幅令人神往的农家生活图景,再想到自己身陷囹圄,行将赴死,不觉泪湿前襟了。他每每一想象起失去多年的人间生活,总不免想到死;愈是想到死,又愈是向往那安乐的农家生活。他蓦然又追悔起来,如果当初不干土匪,不是也应该有个家庭了吗?不是也能领着老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吗?
可是,当初自己并不想干啊!那么,自己又怎么一步步走进这个死胡同里的呢?他理不出个头绪来,不知道第一步是从哪里错起的。是的,第一步!
于是他又从头至尾地回想,一遍又一遍。忽然他发觉自己是很冤枉的。我何曾有一次真心实意想干土匪?我是被逼上梁山的呀!我杀了仇人欧阳岚,是因为他害过我,他杀了我母亲;我杀过几个大财主,可那些人哪一个没有民愤?我抢过东西,可抢的大都是些不义之财啊!后来……后来,我也抢过无辜的人家,可是,我要活着,仅仅是为了要活着呀!
黑虎想到这些,愤怒取代了伤感。对于死,他感到不平,感到委屈了——天哪!还有什么理?还有什么公道!天下的衙门都是一样的!他突然狂怒地站起来,扑向铁门,疯了似的摇动,猛撞!铁门“哗啦哗啦”地乱响。黑虎不顾一切地吼起来:“你们不讲理,不讲理!……啊啊!……我冤!……我冤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