褐色的大门是独幅的橡木做的,没有油水,到处开裂,看上去很单薄,其实很坚固,因为有一排对花的钉子支持。一边的门上有扇小门,中间开一个小方洞,装上铁栅,排得很密的铁梗锈得发红,铁栅上挂着一个环,上面吊一个敲门用的铁锤,正好敲在一颗奇形怪状的大钉子上。铁锤是长方形的,像古时的钟锤,又像一个肥大的惊叹号;一个玩古董的人仔细打量之下,可以发现锤子当初是一个小丑的形状,但是年深月久,已经磨平了。
那个小铁栅,当初在宗教战争的年代,原是预备给屋内的人探望来客的。现在喜欢东张西望的人,可以从铁栅中间望到黑黢黢的半绿不绿的环洞,环洞底上有几级七零八落的磴级,通向花园。厚实而潮湿的围墙,到处渗出水迹,生满垂头丧气的杂树,倒也另有一番景致。这片墙原是城墙的一部分,邻近人家利用它布置花园。
楼下最重要的房间是那间“堂屋”,从大门内的环洞进出的。在安育、都兰、裴里各地的小城中间,一间堂屋的重要,外方人是不大懂得的。它同时是穿堂、客厅、书房、上房、饭厅;它是日常生活的中心,全家公用的起居室。本区的理发匠,替葛朗台先生一年理两次发是在这里,佃户、教士、县长、磨坊伙计上门的时候,也是在这间屋里。室内有两扇临街的窗,铺着地板;古式嵌线的灰色护壁板从上铺到下,顶上的梁木都露在外面,也漆成灰色;梁木中间的楼板涂着白粉,已经发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