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，杰克，”那位老先生说，“这么说来，你还没跟这个年轻姑娘结婚吗？”“我说实话，真的还没有，”内廷盖尔回答说，“我告诉您的全是老实话。”“我的好孩子，”他叔父一边嚷着一边吻他，“我听了太高兴啦。我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快活过。要是你已经跟她结了婚，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量帮助你减少一件坏事带来的后果。但是，一件已经做了而且无可挽回的事和一件想做而还没做的事之间，是有很大不同的。杰克，好好运用一下你的理智，冷静地考虑一下，你就会看出这门亲事是多么愚蠢和荒唐。用不着我劝阻你就会放弃的。”“请问叔父，”小内廷盖尔回答说，“难道一件已经做了的事和一件从道义上讲非做不可的事，就有这么大区别吗？”“瞎说，”叔父说，“道义这东西完全是人捏造出来的，既然如此，人就可以任意摆布它，控制它，让它听咱们的指挥。你也知道，把婚约撕毁这种事在世人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。顶多也不过让人们感到些吃惊，议论一天也就烟消云散了。难道有哪个人会因此就不再愿意把自己的姐妹或女儿嫁给你吗？那些姐妹、女儿难道就会因此而不肯接受你了吗？在这类事情上，谁也不会去理会合不合道义。”“亲爱的叔父，”内廷盖尔大声说，“对不起，我永远也不会这么想。这不但关乎道义，也和良心和仁爱之道有关。我完全相信要是我此刻对这个年轻姑娘负了心，她就一定活不下去了。那么，我就会把自己看作杀害她的凶手，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手段把她杀害的，那就是：使她肝肠寸断。”“肝肠寸断！”他叔父嚷起来，“杰克，不会的，不会的。女人的肝肠可不是那么容易断的，小伙子，没那么容易断。”“可是叔父，”内廷盖尔回答说，“我已经爱上她了，同旁的任何女人结合，我是永远也不会幸福的。我曾经听您讲过多少遍：子女应当婚姻自主，您还说过，您将来也一定让我堂妹哈丽叶特那样办。”“嗯，你说得不错，”那位老先生说，“我会那样做的。但我是要子女做出明智的选择。真的，杰克，你非离开这姑娘不可，你一定得照我说的办。”“叔父，”小内廷盖尔大声说，“我非娶她不可，一定得娶她。”“你非娶她不可！”叔父说，“小先生，我丝毫没有想到你会对我这么说话。要是你对你父亲这么说，我倒并不奇怪；他向来把你当作狗对待，就像暴君对臣民那样拒你于千里之外。可是我一直以平等的身份跟你相处，你对我总该更好，跟我讲话总该不同一些吧。我知道这是因为什么：这完全是因为你受的那违背常理的教育；关于这种教育我可不负责任。瞧，我自己的闺女，我也是用这种平等的态度把她教育大的，可是她无论做什么，总先问问我的主意；对我出的主意，她从来都是乐于采纳的。”“您可还没在这类事情上给她出过主意呀，”内廷盖尔说，“假如连您这种专横的命令我的堂妹也肯俯首屈从，并放弃她自己的意愿，那我就算大大看错她啦。”“别诬蔑我的女儿，”老先生有些激动地说，“别诬蔑我的哈丽叶特。我把她抚养这么大，她从来不违背我的意愿。我由着她的性子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，但实际上我已经让她养成习惯，只乐于做我喜欢让她做的事情。”“对不起，叔父，”内廷盖尔说，“我十分敬重堂妹，丝毫没有褒贬她的意思。我相信您永远也不会让她受这么严酷的考验，或者说像逼我这样去逼她。可是，亲爱的叔父，咱们还是回到客厅去吧。要是咱们离席太久了，大家就会感到不安。不过，我向亲爱的叔父求一个情：别说什么足以使那可怜的姑娘或她母亲受惊的话。”“啊，这方面你用不着担心，”老先生回答道，“我了解我自己，决不会在妇女面前失礼。因此，你要求的这一点我一定做到；同时，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。”“叔父，”内廷盖尔说，“您的吩咐我总是很乐于听从的。”“我不求你旁的，”这位叔父说，“只求你陪我回我的寓所一趟，我要把这件事跟你谈得更仔细一些。尽管你父亲是这样固执和办事荒唐，把自己看成世界上第一等聪明人，可是我仍然要竭力保全咱们的门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