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带,北边靠着一条街,南边呢,也靠着一条街,南边的那条街是条大街。不拆迁的时候,人们还不知道这一带会有这么大,也不知道地形竟然是南边低北边高。房子拆得差不多的时候,人们才发现北边竟是个高坡,高坡上长着几株很老的杏树。房子拆的时候,很多的乡下人便都赶来了,来把拆剩下的砖拉回去,所以人们总是能看到有人在那里拣砖,有拖拉机停在那里,车屁股“啪啪啪啪”冒着青烟。一排一排的房子拆掉后,原来看不到的树都一株一株地显露了出来,让人看了伤感。那树从小原是和人们亲切在一起的,这时却孤单了,在热风里“哗哗哗哗”响。这里一株,那里一株,而且都是杏树。杏树是长不太高的,所以无端端让人们觉得它们也老了,树干黑黑的,又像是经了火的洗礼。随着房子一天一天的拆除,人们就又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房子,别的房子都拆了,那座孤零零的房子倒像是一下子变得让人关注了,这让人不由得不关注。这么大一片空地只有这么一座房子,房子的周围堆满了各种破烂。房子原本应该是方的,但这座房子却是没有形状的,各种破烂在房子周围堆积起来,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,那就是这房子像是一座孤岛。别的房子都拆掉了,这地方一下子空旷了起来,好像是要走近这座房子非要走那么一段路。因为它的孤单伫立,这就让人们替它和住在这里边的人又多了一份想象:里边住的是什么样的人?因为远远望着,那边又总是没有动静,所以本来是匆匆走过的人也会把脚步放慢下来,想看到有人从那房子里走出来,但总是没人从里边走出来,人们便只好若有所失地走开。这里既然拆空了,正好成了人们从南边到北边的近道,但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这里不能走了,施工的围墙砌起来了。河北的民工们来了,他们是人类中的候鸟,冬天不见了,天一热便又会出现了,都兴冲冲地扛着行李卷,都是些不知忧愁、性欲旺盛的年轻人,脸又都是红红的。红脸的人总是要给人们一种错觉,让人觉得他们时刻都在兴奋着。因为年轻,因为从河北到了山西这地方,他们多多少少是有些兴奋,一切都有新鲜的意味,比如,他们在盖工棚了,工棚盖在南边,那边靠近大街,有多少方便。工棚盖好了,工头又让他们搭了地铺,厚厚的木板,用红砖支起来,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就睡在上边,像罐头里边的鱼。而且,他们同在一个锅里吃饭了,给他们做饭的那个河北人,五十多岁。伙房在工棚的最东边。大笼、大锅,水就放在汽油桶里。每天的饭就是老大的馍头,有小孩子脑袋大,菜也就是烩菜,山药和白菜,有时候会有豆腐出现,有时候在碗里出现的又是粉条子。他们的食欲竟是那么好,开饭的时候一人捧了一只大碗,菜在下边,馍头像帽子一样戴在上边,他们,就坐在杏树的下边,一边吃一边说话。吃一口菜,咬一口馍头,最后是那个老伙夫提来了水,他们便在碗里倒了水,“嗦嗦嗦嗦”地喝,让人知道水有多热。天也是热的,汗出来的时候,人是很难受的。便有人到大汽油桶那边洗头去了,顺便把身子也擦一擦,或者就用桶里的水往身上浇,或者是看看左右,忙把下边也擦一下。他们其中的一个人,原是带着一支笛子的,便在那里吹了,总是一个腔调,翻来覆去只那么一个腔调。下雨的日子里,这笛子的腔调让人心里难受;天热的时候,这笛子的腔调让人觉得更热。这天,有人从工棚里出来到墙角那边去撒尿,便看到了那个老太太,背着什么,到那孤零零的房子里去了。撒尿的只看到老太太的背影,这便有了错觉,让人觉得是一堆垃圾长出了两条腿在那里走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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