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光荣走了没几天,她舅胡三元自己就回来了。他胸腔上了夹板,衣服一穿,也看不见。但走路明显是直戳戳的。易青娥把他走后,团上到处找他的事,跟他说了,舅只是哼了一声,就开始收拾他的鼓板了。后来,胡彩香老师来,舅就把易青娥支出去了。再后来,黄主任找她舅谈话,说舅还硬得爆爆的,坚决不承认自己跟胡彩香有什么关系。说要有关系,那就是革命同志关系,阶级姐妹关系,乐队和演员的关系,除此而外,再没有别的关系。由于没有捉奸在床,也拿不出其他任何证据,她舅又是有名的铁壳嘴,得理不饶人,这事还反倒弄得黄主任有些磨盘压手取不离。但黄主任岂是能让别人轻易制服的人。刚好最近也没演出,也不排戏,他就安排跟县上干部春训会一道,开始了宁州剧团为期三个月的生活作风整顿。
易青娥并不懂什么叫“春训会”,那天在剧场的楼座里,挤着旁听了一回,才知道这会的厉害。听说旁听这会,还是黄主任争取来的。黄主任说,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。也说明了县上对剧团的重视。正式参加会的,都是县、区、公社三级干部,他们在底下池子里坐着,楼上是空的。那天,黄主任把全团一百多号人,全都吆到了楼座里。先强调纪律,说谁私下叽叽喳喳,或大声喧哗,就让谁滚出去。吓得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。会议开始,先给一些人发奖状。后来领导又讲话。讲了半天,易青娥一点都没听懂。再后来,就有人点着一些名字,足有十几个人。把名字点完,那人又大声宣布,让这些人站起来。易青娥突然明白,这些人是犯了错误。有人是男女生活作风问题,有人是贪污问题,有人是违反纪律问题,反正到最后,用绳子捆了三个。就跟那次捆她舅一样,有一个人还当场被捆翻在地上了。不过很快,就让穿着军装、挎着枪的人使劲拎了起来。剩下没捆的,在那三个人被押走后,也让一溜溜跟着“滚出会场”了。易青娥又吓得尿了一回裤子。她看看舅,舅的头已经勾得贴到大腿面子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