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后的一天夜晚,柳珍从自己比兔子尾巴还短的尖叫声中惊醒过来。
她紧张兮兮地抱着胸口,好像它们刚刚被别的男人摸过似的,柳珍又惊又怕,她大口喘着气,如同一个可怜巴巴的刚被救出河面的溺水者,或者是海明威在小说《老人与海》里写到的那条咬了鱼钩最后被吃得只剩一副骨架的大灰鲭鲨。她忽然竭力挣扎起来,手在黑暗中狼狈地挥舞着,好像在跟人进行着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自由搏击,又好像仅仅是为了把自己从威胁的血盆大口中挖出来,跟恐惧划清界限。
有那么短短一瞬间,柳珍想起2008年地震的情形,恍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欢,整个断裂带都在抽筋,在战栗,在发抖,在跳舞,家里的房子眨眼就塌了,她也被稀里糊涂地埋在瓦砾断墙下面。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提前了,毫发无损的柳珍沿着这条思路很快就走到了绝望的死角,她毫不怀疑自己就要死了,眼泪便唰唰流了出来,好像要把自己哭干似的。不过柳珍不想死,她一边呼救,一边用手寻找出口,希望自己能逃出去。现在回头想想,那真是一场噩梦。喊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恐怕只有在死神的眼皮子底下走过一回才能真正理解这种滋味。好在命不薄,柳珍被匆匆赶回来的肖虎用手刨了出来。患难见真情,为了救柳珍,肖虎的两只手都挖出了血,手心起了血泡,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也翻了。其余的事好像不值一提。柳珍还记得,就是那天晚上,余震不断的断裂带下雨了,在临时搭好的帐篷里,柳珍跪在男人面前真心实意地帮男人吸了一回。以前,她不喜欢这个,把男人尿尿的地方含在嘴里,想起来就觉得恶心。她之所以如此主动,纯粹是为了让肖虎高兴,也算是对他在灾难面前不离不弃的肯定与报答。